從桃米青蛙村到埔里蝴蝶鎮的願景建構—兼談生態城鎮生態‧生計‧生活與生命的揉轉效應
廖嘉展
(新故鄉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摘要
從「青蛙頭家」桃米的轉型,邁向「再現蝴蝶王國」埔里生態城鎮的建構新願景,如何結合生態保育與生態產業的發展,為被邊緣化的鄉鎮找到一條可以兼俱地域振興與社區營造可以同軌前進的道路,是一深具實驗性格的學習過程,希望在過程中讓非營利組織與社區社群的自主性充分發揮,甚至運用民間的資源與財力,建構可持續發展的可能;嘗試創造與實踐新的社會與生活價值理念的生活行動,秉持著宏觀與前瞻的整合性概念(生態、教育、產業與公民參與),模塑未來埔里發展的途徑。讓參與的社群有面對自己處境(包括自然環境與政經環境)的覺省,重新發掘在地知識,建構跨領域的合作能力,學習彼此的對話、傾聽與包容彼此的差異,進而形成獨特的社群文化。「新故鄉」從桃米生態村出發,以「紙教堂新故鄉見學園區」為基地,逐步實踐社會企業的經營理想,建構社區見學網絡的串聯,一來培力生態環境的成長,二來讓社區與產業的的環境美學與文化創意得以提升,並在平等、自尊、自信下與外界交流,共創地域環境、地域社會、地域經濟的均衡發展。
關鍵詞:桃米生態村、新故鄉文教基金會、再現蝴蝶王國、生態城鎮、揉轉效應
仲春4月,一身新綠的紙教堂周邊林木,令人心曠神怡,風中飄來的柳絮,如空中雪,沒有惆悵,帶來春的力氣與喜悅。
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不知如何形容這裡的美,與置身其中的心情。綠是那麼多層次,以湖水綠為主的層次變化,從檳榔樹、竹、樟的嫩葉交疊出一幕幕春天的故事。
紙教堂的入口招牌,枕木鑲著玻璃彩印的「紙教堂」黑體字,黝黑的木頭上,爬著一隻紫色泛著銀光的鳳蝶幼蟲雕塑,樸拙中,似乎也隱喻與指射一個現代意含。
2005年,這裡還是野草蔓生;2008年921地震9周年,紙教堂新故鄉見學園區在此開園,園區內主建築Paper Dome〈紙教堂〉是2014年獲得普立茲特建築獎的坂茂建築師,在1995年日本阪神地震後為倒燬的鷹取教會所設計、興建,由長5公尺、直徑33公分、厚15公釐的58根紙管建構而成的紙教堂,擁有社區集會所和教堂雙重身份,是當地重要的救援基地,也是9個非營利組織的工作據點,是日本社區重建過程中,人與人之間的橋樑。
2008年,飄洋過海的紙教堂在同樣曾受地震重襲的台灣埔里,展開新的生命,負責見學園區規劃的邱文傑建築師,在新的附屬設施則採用C型鋼,並運用大量的曲線,把鋼的堅硬柔化掉。2011年邱文傑以此設計,獲選為中華民國優良建築師獎,評審團認為:「以平民材料C型鋼為單元,大量繁殖運用,並採焊接手法展現手工藝精神,為台灣庶民建築發聲,企圖提升平民建築至較精緻之領域。」
見學園區結合藝文展演、環境教育、體驗學習等推廣活動,是社區特色產品及文化創意產業的展售點,擁有觀光及地方產業連接點的作用,為地方經濟帶來新活力的核心,5年來已超過2百萬人次到此見學參訪,創造許多就業及經濟產值。
壹、桃米生態村的重建經驗
1999年9月21日,芮氏規模7點3的「921大地震」重創台灣中部,緊鄰震央附近的南投縣埔里鎮桃米里,369戶住家有168戶全倒,60戶半倒,受創率高達62%,居民的生命、生活及自然生態均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創傷。
隔月,新故鄉文教基金會〈以下簡稱「新故鄉」〉接受桃米社區的邀請,進入社區協助震後重建。
「我們這個地方窮得連鬼都不敢來!」社區的青壯年如此形容他們的故鄉。加上這裡有個超限利用10多年的垃圾掩埋場,居民對自己的家鄉認同有著莫大的自卑情懷。
在地震前後分別回到桃米的青壯年說,「地震之後如果沒有一個新產業的發展,讓年輕人可以在地就業、創業,否則,即使房子重建好了,我們還是得為了謀生,離開家鄉。」
歷經1970年後的工業起飛,台灣的山農漁村青壯人口被擠壓到工業生產體系,人口外移的農村,隨著農業的衰敗,農村的文化、景觀與生產,也隨之蕭條;再加上地震的創傷,受害地區可說是在雙重擠壓下,面臨艱巨的生存困境挑戰。
1990年代是台灣推動「社區總體營造」如火如荼的時期,台灣從1987年解除戒嚴體制之後,歷經蓬勃的社會運動,逐漸轉為社區實踐的社會改造工程,從文史調查、藝文展演、空間改造、文化資產保存、環境保護等各個面向,在台灣有一群人從山之巔到海之角,從意識自覺到行動實踐,在地方努力扎根。
但是,面對這場台灣近世最大的天然災害之震後重建,如何找到一條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尤其是生態與生計的永續議題,是一大挑戰。
「地震是危機,也是轉機。」
面積18平方公里的桃米社區,人口1千2百多人,原是一處人口結構老化、產業經濟衰退、社會關係疏離、公共空間簡陋,缺乏生機和希望的老舊社區。
「重建什麼?如何重建?」是一大課題。「新故鄉」一方面不斷地與居民開會、討論,凝聚共識,一方面從事社區資源調查。
桃米,屬副熱帶溫潤氣候,年平均溫度介於攝氏19度到21度之間。地理環境位於海拔430至800公尺的丘陵上,中有6條大小溪流貫穿,切割出多樣的地形景觀,保有相當面積的自然及低度開發地區,具有多樣而豐富的森林、河川、溼地及農業生態系。
震後半年,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研究員彭國棟(後調升為副主任)長期深入社區並帶領居民進行生態資源調查發現,因經濟衰退而低度開發的桃米里,竟蘊藏著豐富的生態資源,台灣29種蛙類,這裡擁有23種;台灣156種蜻蛉類,這裡可找到65種;台灣418種蝴蝶,這裡就佔有151種。小小山村,竟有這麼豐富的指標性物種,它代表著生態環境好,是個保存生物多樣性良好的所在。
「新故鄉」在與居民、專家學者不斷地溝通、討論和評估中,經過社區資源差異化比較分析之後,找到自己的社區特色,進而形塑「桃米生態村」重建願景,在跨領域的多元合作下,循著教育學習→觀念改變→行動實踐的策略,逐漸醞釀、推動。其操作概念如下圖:
圖一桃米生態村重建願景操作概念
15年來,桃米從一個傳統老舊的社區,正逐步轉型為兼顧生態保育、社區產業、教育學習與家鄉認同的永續家園,朝向生態、生產、生活、生命四生一體的社區而努力。從名不見經傳到成為台灣小學、國中和高中教科書的題材,桃米的重建,激勵著台灣廣大山、農村產業轉型的可行性。
以「新故鄉」參與桃米社區重建的歷程,茲將桃米生態村的轉變劃分為下列五個階段,每階段都有其具體作法:
一、生態村調查與摸索期〈1999.10-2000.9〉
地震後「新故鄉」即指派兩位兼具空間規劃與社區營造專長的全職工作人員,採取「蹲點」模式引導社區居民,認真思考、密切討論,並嘗試凝聚家園重建的理想願景。初期「新故鄉」的角色扮演,在於協助社區規劃重建方向、引進、整合其他專業團隊資源等工作。
二、生態旅遊準備期〈2000.10-2002.2〉
這期間確立社區定位及發展目標,透過資源引進、整合及教育學習的方式,培養社區居民技能及知識,經由社區居民的學習與參與,引發居民對當前社區轉型與自身生活的考量,進而採取行動來改變社區及己身的生活,並建構社區自主承載的能力。
桃米生態村的規劃屬於在現有的傳統社區加強生態化的程度,其所面對的挑戰也更艱巨。生態村的重建願景,是經由社區自我特色的發掘一步步形塑而成的,「新故鄉」一方面對內進行人才與組織的培力,對外架構跨領域的多元合作,並進行資源的引介及整合。
在特有生物研究及保育中心的協助下,積極展開社區生態資源調查及推動生態教育,導入生態倫理,引進生態工法等;並於 2001年爭取到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桃米里生態觀光示範推動計畫」的4年計畫,讓「新故鄉」與社區,能持續進行產業、社區生活環境、社區特色形象及生態環境的營造與重建工作。
「新故鄉」在產業發展上融入「綠色經濟」的觀念,在桃米有計畫地針對生態解說、民宿、餐飲、生態工法營造和工藝等產業做通盤的規劃與長期培訓,並逐步累積出成果。桃米社區居民從個人社區參與的經驗中,發揮社區營造精神並積累社區知識,進而以知識創造了經濟。證明了成人透過學習,仍可以重新找回對知識的興趣與好奇,重構個人的知識系統,形塑新的價值觀及世界觀。
為提高社區內生態調查及解說人員之專業水準,經研訂調查及解說人員認證辦法,至2007年桃米社區通過解說認證的人員已達30位,當中16位已取得中級解說員證照解說員;解說員官裕富說,這對社區居民而言是很大的震撼,從前不認為青蛙是寶貝,但現在認識到青蛙是與我們共同生活在這裡的一員,於是對青蛙的價值有了完全不同的體認。青蛙成了社區的驕傲,甚至被尊為社區的「老闆」。
三、生態旅遊運轉期(2002.2-2003.12)
2001年8月「新故鄉」開始透過營隊的辦理,啟動試營運,除了可增加居民收入外,還包括有承載量的測試與居民在產業升級的過程中的適應與信心,經過半年多的試營運,在2002年2月「新故鄉」協助社區發展協會成立「桃米社區遊客營運管理中心」,正式邁入自主營運的階段,成為整合訂房、餐飲、旅遊、解說、文化工藝產品銷售等服務的窗口。
生態專家彭國棟指出,許多國家及機構提倡社區生態旅遊(Community-based ecotourism),其所強調在當地生態旅遊之發展及經營上,社區擁有實質的主控權及參與,而且大部分的旅遊收益是由社區分享的旅遊事業。除了生態旅遊的一般屬性外,它特別強調社區在文化及永續環境上的集體認知、對自然價值體系之建立及自然保護責任、社區就業和經濟實質收入等福祉之分享。
2003年,桃米獲得行政院評選為2002年生態旅遊年特殊案例優等獎的鼓勵。地震後桃米朝著「生態為體.產業為用.生活為重」的原則,利用現有社區人力資源作產業轉型,促進住民的工作權、收入與福祉,正如Ross and Wall所言,一個成功的生態旅遊裡,人─資源─旅遊三者間彼此互利。
圖二 生態旅遊範型:人─資源─旅遊
資料來源:Ross & Wall, 1999.
四、生態村形塑期〈2004.1-2005.12〉
雖然桃米以生態村為發展願景,以生態旅遊引領社區的產業轉型雖看得到初步的成果,但要達到真正生態村之內涵,仍須不斷自我檢視與突破。2004年營建署在台灣推出一項先驅性的實驗計畫「社區風貌營造計畫——生態社區示範計畫」,桃米跟台灣其他18個社區一起入選為生態社區示範點,讓生態村的深化邁入另一階段。
我們清楚地知道生態社區的發展,是人類為因應現代化發展的矛盾所要施行的反省與創新行動,是一種價值與行為之間的調整,是社區與社群邁向文明發展的一種生活實踐。
此階段「新故鄉」為兼顧永續社區的發展願景,開始於桃米社區內創造新的社造議題,舉凡再生能源、綠建築、自然農法、水資源、綠色消費、藝術文化等議題的倡導與實踐,諸如:設立十份仔家庭污水處理池、社區菜圃、堆肥式生態廁所、長青繪畫班等。
「新故鄉」也從強勢培力轉向柔性陪伴,一方面弭平社區組織內外的潛在衝突;另一方面,則提升社區永續發展的理念與動能,據以體現「新故鄉」在地長期培力的特質。
五、生態村深化與見學網絡運轉期〈2006~〉
2006年2月4日,行政院921 震災災後重建推動委員會結束, 921地震重建開始邁入後重建時期。
2005年,「新故鄉」開始思考NGO轉型發展社會企業的途徑,設立「新故鄉文教基金會附設社區見學中心」,並在桃米租地籌建「新故鄉見學園區」,希望以園區的收入來支持「新故鄉」的社區營造及社會工作。
這期間「新故鄉」一方面全心投入「紙教堂新故鄉見學園區」的再生興建與轉型的準備,2005至2008年,是「新故鄉」位處轉型的關鍵性時刻,也是資金調度最辛苦的階段,一方面對內要激發對未來願景的想像與心理的調適,對外則要化解社區內部組織的疑慮,並適切調和桃米生態村與新故鄉社區見學園區兩者間的合作與競爭課題,繼而朝向「責任合作網絡」(Network of responsibility)共同體發展。
見學園區開園後,「新故鄉」與桃米的互動型態有合作、有互補,也存在著良性的競爭,見學園區的成立,強化了桃米地場經濟的群聚效益,而桃米豐碩的生態以及支撐見學推動的服務系統,是見學網絡的重要基礎,彼此互補。
這時期,對外,國際交流的份量逐漸增加,尤其在中國大陸512汶川地震及日本311地震之後;2014年國際旅客逐漸增加到每月3千人上下。對內,新故鄉擴大對生態社區的操作範圍,2010年起開始和大埔里地區觀光發展協會等組織共同合作,啟動「生態城鎮」的願景討論,並找到「蝴蝶」為代表埔里的符碼,展開「再現埔里蝴蝶王國」的10年計畫。
「新故鄉」是個中介組織,所屬的紙教堂見學園區是中介的空間,社區見學網絡的串聯是中介機制,如此的運作模式實在不易。以社區營造為本的發展模式,面對的是,新舊文化與全球化的衝擊,如何透過一種政策引領,賦予社區營造具備價值觀與行為轉化的時間與空間,以開啟人與社區社群的自我覺察與實踐的可能,它是文化的課題,更是民主深化的過程,也是社區產業有機會運轉的關鍵課題。
奠基在社區總體營造下的價值發展,才能確保合作、互助與分享的精神,也如此,社區產業才不至被壟斷與扭曲。這也是生態村從理念深化到行為之間的重要關建,生態村除了注重生態環境、生計與生活外,人的生命價值也在過程中實踐與提升,生態村才得以可持續發展。
歷經15年,桃米一路走來,背後有幾個關鍵因素。
1.願景的認同與實踐:
「生態村」的概念與實踐雖然陳意甚高,但是參與重建的青壯輩,在生態老師彭國棟的帶領下,誘發出高度的學習興趣,彭老師以他的熱情、專業,帶領參與生態解說課程的居民,深入社區的角落調查,開啟居民對自己故鄉的的視野,「原來社區到處都是寶!」青蛙、蜻蜓這些寶貝讓居民對自己的故鄉有新的認同進而逐漸形塑對生態村願景的認同與實踐。
2.新的社群力量興起:
在往生態村發展的過程,學習是個重要法門,「新故鄉」架構各種不同的學習課程與體系,讓這群脫離學校數十年的居民重回學習的場域,如何激發動力?如何持續?以解說培訓來說,解說員的認證制度是個重要設計,居民必須取得解說認證的資格,方能領團;其他諸如民宿的經營與管理、家鄉菜的料理、原生植物的栽培、生態池營造、樸素藝術的推動等,這些以學習為出發的新興社群,形成社區內部社會新的動力來源,他們彼此可以分享資源,可以分工互助合作,甚至有衝突時,也有能力協調解決。
3.效益的加成與鞏固:
從學習啟蒙了觀念的轉變,在對自己與家鄉重新認識與認同之後,有識者也相對投入資本改善環境,興建具生態特色的民宿及餐飲,參與公共事務。這些自發性的行為加成與鞏固了發展效益。
4.長期陪伴與跨域合作
遭遇百年大震,重建,尤其是社區重建絕不是一年兩年的事,非營利組織與社區如何在過程中互相的陪伴與培力?這是重要的功課。而個別非營利組織的專業與資源都不足面對龐大的重建需求,如何尋求不同專業間人力、物力甚至財力的支援,共構一個跨域合作的機制,如此,才有機會克服挑戰。
「新故鄉」透過社區資源調查和願景的形塑,並在跨領域的多元合作下,引入生態倫理、生態方法和生態教育,讓桃米社區逐步轉型為兼俱生態保育與生態旅遊的生態村發展模式。
現今「青蛙頭家」所帶動的桃米社區新興產業〈民宿、解說、餐飲、工藝、工班等〉,提供超過四分之一以上的就業人口,創造一年超過一億新台幣的產值,促進住民的工作權、收入與福祉,讓生態產業化、產業生態化相結合,見證生態、生產、生活三生一體的理想,可在地化實踐,過程中也提升了社區居民的生命價值與意義。
貳、再現埔里蝴蝶王國的生態城鎮營造
台灣由於獨特的位置與地形,擁有熱帶、亞熱帶、溫帶及亞寒帶等不同氣候類型的環境,再加上多變化的棲息地及種類繁多的植物,孕育了種類及數量豐富的蝴蝶資源。台灣的蝴蝶種類共有418種,埔里地區單單在15條賞蝶步道迄今發現的蝴蝶種數就有220種。
埔里鎮位於台灣的中心地帶,面積162.227平方公里,海拔高度約在390~1500公尺之間,群山群繞,生態豐富。1960~1975年間,是台灣蝴蝶採集、加工及外銷的全盛期,當時有成千上萬的人以蝴蝶的採集、加工及貿易為業,其中埔里鎮更是蝴蝶產業的中心,蝴蝶加工廠、標本館及商店等超過百家,每年由全台各地送到埔里加工的蝴蝶超過2千萬隻,也為埔里贏得「蝴蝶鎮」的稱呼。但曾是台灣蝴蝶盛產地的埔里,隨著開發的步伐、棲地的淪陷等因素,蝶況已不復往日。
隨著時代的變遷,過去的標本產業已不可行,如何結合生態保育與生態產業、文創產業的發展,就成為諸多埔里人的期待。
2010年,一群關心埔里鎮未來發展的非營利組織及有志之士,歷經半年多的討論,促成推動「埔里生態鎮」的想法,並以「蝴蝶」作為引領未來發展的重要元素。隔年「新故鄉」以「再現埔里蝴蝶王國──生態城鎮見學網絡的建構與推展計畫」,獲選為行政院文化部社區營造亮點計畫。
從「青蛙頭家」桃米的轉型,邁向「再現蝴蝶王國」埔里生態城鎮的建構新願景,如何結合生態保育與生態產業的發展,為被邊緣化的鄉鎮找到一條可以兼俱地域振興與社區營造可以同軌前進的道路,成為「新故鄉」新一階段的努力目標。
這是一深具實驗性格的學習過程,希望在過程中讓非營利組織與社區社群的自主性充分發揮,甚至運用民間的資源與財力,建構可持續發展的可能;嘗試創造與實踐新的社會與生活價值理念的生活行動,秉持著宏觀與前瞻的整合性概念(生態、教育、產業與公民參與),模塑未來埔里發展的途徑。讓參與的社群有面對自己處境(包括自然環境與政經環境)的覺省,重新發掘在地知識,建構跨領域的合作能力,學習彼此的對話、傾聽與包容彼此的差異,進而形成獨特的社群文化。
「新故鄉」從桃米生態村出發,以「紙教堂新故鄉見學園區」為基地,逐步實踐社會企業的經營理想,建構社區見學網絡的串聯,一來培力生態環境的成長,二來讓社區與產業的的環境美學與文化創意得以提升,並在平等、自尊、自信下與外界交流,共創地域環境、地域社會、地域經濟的均衡發展。
3年多來透過學習,已培養出一群相當優秀的蝴蝶生態解說員,除進行大埔里地區蝴蝶生態調查及監測外,並在解說員的協力下,啟動大埔里地區四個鄉鎮國小蝴蝶生態環境教育的推廣工作;而參與式的蝴蝶棲地營造,已累積33個點,有自力營造、交工互助、勞動假期、企業參與,每年種下超過1萬株的蝴蝶食草及蜜源植物,為埔里生態城鎮的營造,踏出堅實的一步;2013年,台灣第一支由鄉鎮居民自發支持的交響樂團「埔里Butterfly交響樂團」也誕生了;各級學校、社區、產業、社團、政府部門及民代等的加入,使得跨域協力的氛圍,逐漸形成。
曾是台灣三大蝴蝶谷、早期以獵捕蝴蝶維生的南投縣仁愛鄉眉溪部落,在兩年多來的生態學習,昔日把蝴蝶視為五毛、一塊象徵以捕捉蝴蝶貼補家用的賽德克族人,放下了捕蝶網改拿起麥克風,現今已有11位通過蝴蝶生態初級解說員認證,部落達成禁止捕獵蝴蝶的公約,青年返鄉,參與公共活動,為眉溪部落帶來從來沒有過的活力。
從掠奪到守護,未來如何結合藝術社群,將蝴蝶的元素轉化成各種不同的創作形式,並讓它產業化,是攸關整個城鎮轉型的重要關鍵。
暨南國際大學江大樹教授長期觀察「新故鄉」的生態城鎮轉型工作,他指出,一個在地方上讓各個社會團體共同信任的專業型非營利組織,以在地經驗形塑願景,聚合地方社群力量,引領政府的支持,並建構跨部門對話與合作機制,透過多元行動方案併用,擾動公民的參與,凝聚一群對地方發展願景具有共同目標,而且願意付諸行動的協力治理夥伴,鞏固了生態城鎮轉型的動能。江大樹教授指出「再現埔里蝴蝶王國計畫」所推動的生態城鎮轉型與治理模式,對當前臺灣地方政府運作效能不彰的結構性困境,應具「標竿學習」的參考價值。
參、結語
環視世界的發展,資本主義無限擴充的結果,不只是生態環境遇到浩劫,唯利是圖,人文環境也遭殃;而極端氣候讓人的生存更增不確定性;人類要往何處去?
近年來,臺灣各地出現了以連接在地,啟發地方,實踐知識,訴求以「公共利益」作為行動指引的「在地經濟、創新經濟、綠色經濟」,在這個依靠國家與市場的經濟發展模式之外,可概稱此第三趨勢為社群模式。社群經濟以人為主體(person-oriented),建立社群的共同集體經濟目標,彼此間的技術、創意互相支援,重現建構人與自然生態、人與生產生活、自然與地方等的連結,若佐以優勢協力的見學網絡創新觀點,將可帶動整體的社群網絡共同成長,共創人與環境的雙贏。
社區,同時面對的是社會、國家與世界。身為地球村的一份子,同時面對自然環境的挑戰。社區草根的力量,是改變世界的起點。從而社區的良質改變是一個持續性的「揉合(hybridity),轉化(transform),反省(reflection),再建構(re-construction)」社區營造行動過程。社群在覺察、學習與實踐的過程中,經揉合、轉化、反省與再建構的機制,生成社會發展的動能,從生活者的多元跨域合作中,生成一種新的行為與文化,人與社區同時在過程中有了好的改變。
是以,在全球產業結構重整的浪潮中,在地的組織如何將全球新的產業思維,如知識經濟、綠色經濟、社會企業加以融會貫通,且利用社區營造的扎根串連在地資源的整合,創造出有品味的經營模式,並將生態、生計與生活融入人的生命價值中揉合轉化,生成新的價值,此將是在地化得以克服全球化壓力的關鍵因素,值得慎思與經驗化。
從桃米青蛙村到埔里蝴蝶鎮的生態城鎮願景建構,讓我們看見生態‧生計‧生活與生命,在揉轉中所產生的巨大效應,這是人類生態文明發展的具體實踐,值得我們一起追尋。